凌晨四点的吉林军区，连岗哨亭的灯光都透着股寒气。周林深从赵明胜宿舍的上铺下来时，军靴蹭过铁梯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——他怕吵醒下铺打呼的许南昌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，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把手，就听见身后季惊蛰迷迷糊糊的声音：“钥匙在枕头底下……抽屉最左边，别碰我桌上的战术图……”
他捏着冰凉的铜钥匙，快步往隔壁宿舍走。走廊里没开灯，只有窗外飘进来的雪光映着地面，踩上去发着细碎的“咯吱”声。推开门时，冷风裹着屋里的寒气扑过来，周林深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，径直走到书桌前，拧亮了台灯。暖黄的光瞬间铺满桌面，照见堆得整齐的战术笔记，还有桌角那只印着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搪瓷缸——是上次演习时他跟季惊蛰换的，现在缸沿还缺了个小口。
他拉开抽屉，指尖扫过几本厚笔记本，随便抽出最上面一本。刚要翻开，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从书页间滑出来，“啪”地落在桌面上，边角还沾着点墨水印。
周林深弯腰去捡，起初没在意——以为是季惊蛰的战术草稿。可指尖刚触到纸页，展开的瞬间，他的动作突然僵住，连呼吸都顿在了喉咙里。
“捕鹿计划”——四个钢笔字赫然印在纸上，字迹凌厉，是他看了三年、熟悉到能闭着眼认出来的季惊蛰的字！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，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，纸页在手里轻轻晃着。他强迫自己往下看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心上：“以代周林深探望为借口，每两周赴靠山屯一次”“携带铜制水瓢、彩色铅笔等物，降低其戒心”“排除许南昌及知青点男知青干扰”“窗口期：周林深培训结束前两个月，务必完成情感渗透”……
“完成情感渗透”——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，扎得他眼前发黑。周林深猛地攥紧纸，指节泛白，纸页被揉得皱成一团，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。他想起三天前跟季惊蛰通电话，季惊蛰还在那头说“小鹿挺好的，我上周去给她送了棉鞋，她还说想你”；想起临走前他拍着季惊蛰的肩膀托付“我不在，你多照看她，她年纪小，别让人欺负了”；想起季惊蛰当时笑着应“放心，你妹就是我妹”……
全是假的！
他的脑子里像有炸雷在响，嗡嗡作响。他的小鹿才十六岁！是那个冬天还会抱着他胳膊撒娇、怕黑不敢一个人睡、连看见一只老鼠都要哭鼻子的小姑娘！是他从小岁起就护在身后的妹妹！季惊蛰竟然……竟然把她当成了“猎物”，还制订了这种龌龊的“捕鹿计划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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