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在彭城北门外铺成一层微凉的纱。
鼓楼上新挂的檄文边角还潮,墨香里夹着杏仁与艾草的气息。城东的渠首夜里刚截完头水,水面亮得像一条砥平的刀背,缓缓向城内推去。
州牧陶谦的暖阁仍是昨日的光景:枯荷影从纸窗上斜过,温火在角炉里细细地跳。榻前小几上,放着三样东西——一方旧木匣,匣面雕刻着早年的徐州水纹;一卷厚厚的清册,牛皮封脊,边角磨得发白;一盏新换的红泥印泥,泥面如晚霞凝住。糜竺坐屏后,衣袖素净;陈宫立屏前,手拢在袖里,目色如夜后的井水。
“请主公。”内侍轻声。
吕布入内时,只着黑袍,未佩甲,鞭斜夹于肘。榻上的老人睁眼,目光由浑浊而清,先落在檄文,再落在吕布的脸上。
“吕公。”陶谦笑,笑意淡得像纸上最后一笔,“徐州之‘姓’,昨已定。今当付‘印’。”
他伸指点那木匣:“此‘徐州牧之印’,旧物也。吾执之二十余年,手曾有热,有冷,冷的多。印非一人之物,今当归‘公议’。但印须有‘匣’,匣须有‘锁’。锁不得一把——三把。”
陈宫上前,展开一张短纸,纸上写着三行:一曰“法钥”,由盟府长史掌;二曰“财钥”,由内库司马与糜氏共掌;三曰“兵钥”,由都督台掌,惟遇军务急,兵钥可单开印事,不得涉财与民命。纸末小字:“三钥相背而合,一钥不得独启。”
吕布俯身,双手接过匣,木纹在掌心下一节节滑过去,像一地细密的年轮。他没有急着开,只把匣按回几上,向陶谦一揖到底:“陶公之‘忍’,天下当记。印既归公,布愿以‘吾若背约,弃之’六字自束。”
陶谦看着他,眼里忽有星点的亮:“好。”他抬手,指了指一旁的清册,“此册,户口、仓谷、田亩、水利、役夫……徐州之‘脉’都在里。吕公,江山重不重?重。重在印上?不。重在这册子里,在人心里。你若能让这册上的每一个名,都能在夜里睡个稳觉,那印,比山轻。”
吕布沉声应:“记在心里了。”
陈宫退半步,清了清嗓:“今日还有一仪——‘印归盟府’。请公公与主公共启印匣,封‘公印柜’,立‘三钥令’。此后徐州公文,皆用‘公印’,非‘家印’。”
陶谦点头。糜竺亲自捧来一只新作的铁角柜,柜面嵌桐木,边钉铜条,正面镌着四字:徐州公府。柜上三孔,孔孔相距一寸,孔眼之内,锁舌并不相通,需三钥同进,方能合成一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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